锦绣

　　锦绣的诗︱苹果籽15首

　　锦绣：本名刘春辉，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2011年参加河北省第四届青春诗会。长篇小说《媳妇》于2008年由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诗歌散见《诗刊》、《中国诗歌》、《诗选刊》、《唐山文学》、《唐山劳动报》等刊物。并有部分诗歌收录于《河北青年诗人诗选》。

　　苹果籽

　　从亲密到陌生

　　我不会说出中间发生了什么

　　时间真是把锋利的刀子

　　它像削苹果那样

　　先削去了我们对彼此的爱

　　后又削去了我们对彼此的恨

　　现在的我们多像两颗灰暗的籽

　　在枯萎的果核里，面面相觑

　　沉默着、反省着

　　偶尔心会疼一下

　　但我们都知道

　　我们再也回不到

　　——苹果花开的时刻

　　整理旧照片

　　旧时光就停留在那里

　　——安静　奢侈　美好

　　我觉得恍惚

　　该经历的仿佛都经历了

　　物是人非。人越来越像鹅卵石

　　被生活的水流侵蚀

　　外表圆润，内心坚硬，冷漠

　　有些故事已经回不去了

　　有些故事还要继续

　　还要继续行走。继续爱

　　继续相信

　　——阴霾总会散尽

　　照片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花朵虽然不在，但纯真还在

　　火车从我家楼前经过

　　有时，我喜欢打量这长长的家伙

　　百无聊赖地数车厢

　　很多时候，我都羡慕它：在远方

　　与远方之间没命地奔跑

　　远方是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吗

　　而人近中年，有越来越多的舍不得：

　　老眼昏花的母亲、在读小学的儿子

　　越来越旧的房子、以及衣物、书籍

　　甚至拳头大小的苦涩

　　我有爱。比二百多节的火车还要长

　　且比它沉重

　　落日

　　我只是心无杂念地多看你两眼

　　和你看我没什么不同

　　看你在这最后的时刻

　　由一个红苹果变成半个红苹果

　　最后变成灰暗的核

　　隐去。所有的光芒

　　这一刻，我们是多么相似：

　　褪去浮华的

　　褪去执拗的

　　全身没有一丝欲望

　　多像灰烬，没有一丝声音

　　夜已渗透进来

　　我要把自己藏好

　　钻戒

　　璀璨的部分。应该是爱情

　　是一个女人所有的神采

　　多像一条小小的蛇

　　吐着温柔的信子

　　缠绕。释放爱，也释放毒液

　　比如一次次争吵

　　比如眼神里薄薄的霜

　　比如，她说爱

　　你就是一双夺目的眼睛

　　覆盖全世界

　　她，小鸟依人状

　　爱你。愿意用你光滑的身子

　　去填充更多的空

　　去掩盖更多的光与暗

　　那一刻，她不知道

　　她是你的，还是你是她的

　　从阳台望出去

　　一半空旷，一半即将空旷

　　这偌大的田野，让人忍不住想随便抓住点儿什么

　　长长的铁轨，仿佛一个人只剩下两条腿

　　它不断地运输远方，却不知远方为何物

　　周边的树木，胸襟如海，从不计较得失

　　独自承受着内心的风雨

　　飞蛾隐藏在杂乱的草丛，不再心生扑火之心

　　世间万物皆相似，没有一种爱情值得用生命去爱

　　阳光出生。我犹如醍醐灌顶

　　你仍在执迷不悟

　　同行者

　　一生之中，同行者有父母、爱人、子女

　　朋友。有夏冬春秋四季

　　有石头有丝绸有沟壑有天堑

　　还有土地，蓝天。我可以是尘埃，可以是云朵

　　也可以是大海，并像它一样深邃一样辽阔

　　省略小小的恨，永远爱着——

　　一切高高在上的，一切低低在下的

　　爱着细腻的，真的，善的，美的

　　以及与它们相反但合理存在的

　　还有诗歌，永远让自己心动，让自己

　　永远都是含苞欲放的花朵

　　当我像草坪平静地在这个世界上躺下来

　　再也泛不起绿色的光泽。我一定是满足的

　　是安详的

　　镜中人

　　我们是彼此的镜子。脸上结着蛛网

　　灰尘，腐烂之果。我们有不同的黑暗

　　不同的光。不同的伤口都开不出荼蘼之花

　　我们不能靠得太近。想远又无法远

　　我们背靠背，不停地跑

　　跑断了梦里的铁轨

　　哦。这随时出现随时消失

　　随时准备像镜子一样破碎的两个人

　　我们随时都会成为彼此的利刃

　　或者眼泪

　　空花瓶

　　空是一个多么寂寞的词汇

　　空即是满。整夜整夜的月光，海浪

　　满山坡的红或绿

　　你想什么，就有什么

　　而骨子里的纯洁如初，真挚如初

　　也锋芒毕露，像仙人掌

　　靠近即是深渊，万劫不复

　　也许，是没有一枝完美的花朵

　　可以让你想念，哭泣

　　干净甚至破碎

　　哦。这都没什么

　　占据着一个靠近南面的小的窗台

　　窗子明净。可以看到火车奔跑

　　桃花奔跑，风奔跑

　　哦。岁月如此静好

　　死亡很远

　　坝上草原

　　这里美得可以放下一切戒备

　　——蓝的天白的云，风令人惬意

　　这里的花朵开得肆无忌惮

　　这里的草长得肆无忌惮

　　它们多像一群放荡的人，左拥右抱

　　土路上的马群，马背上的人

　　对于它们来说，仿佛才是草芥，烟尘

　　黄昏短札

　　必写到落日。落日是一张完美的脸

　　是与完美有关的一切

　　是爱或是劫。必写到小桥流水

　　生活就是细水常流的样子

　　君子之交淡如清水

　　必写到白云。白云即是炊烟

　　一定是从故乡飘过来的，我甚至

　　能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

　　最后必写即将到来的黑暗——

　　哦，黑暗是块如此大的遮羞布

　　剥洋葱

　　先剥掉虚伪的外衣

　　还好，轻轻一剥就掉了

　　再依次剥掉原罪，丑恶，猜疑，戒备

　　它们竟像利益链一样

　　它们分离的时候，血肉模糊

　　最后两层是亲人或者知己

　　知己有吗？就算有吧

　　如果非要剥掉这两层的话

　　你一定先看到我泪流满面

　　然后才能看到我的内心——

　　它婴儿般本真，柔弱，谦卑

　　它对一切事物尚不可知

　　它所有的衣服，都是命运的枷锁

　　你懂不懂我，都无所谓

　　烂尾楼

　　我们的关系

　　就像年久失修的偷工减料的烂尾楼

　　这么多年，我们就住在这里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也不要企图我爱你。”

　　但我会在你需要苹果的时候

　　给你苹果

　　你需要刀子的时候

　　给你刀子

　　我也会把苹果削皮

　　一片一片喂你

　　或许，我们会同时逃离这里

　　或许，我们会同时死在这里

　　我们都是罪有应有

　　某一天

　　邪恶逼善良为盗。愤怒让哑巴说话

　　从门里打开门，为真理清场

　　友谊是薄的，爱情也是薄的

　　所有的经历都薄成一张废纸

　　天空永远都是天空，空空如也

　　悲伤筑起高墙，还是有人越墙而过

　　把一切都当成梦。醉生梦死

　　我点燃废纸，也点燃自己

　　“悲伤筑起高墙。”——语出一部美国电影《一吻巴黎》

　　春草

　　无非就是一群有着传染病的疯子

　　无药可治

　　一片土地传染了另一片土地

　　一座山传染了另一座山

　　“它们灵魂干净。乡音不改

　　它们被踩在脚下

　　它们不出声。”

　　春风浩荡，从江南到淮河以北

　　牧羊人赶着羊群

　　赶着这群疯子

　　——它们多像是一块块绿色的膏药

　　在止着春天身体上的疼

　　锦绣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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