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天琳

　　吕天琳

　　吕天琳，1967年5月生于黑龙江青冈。诗歌见于《诗刊》《星星》《诗林》《山花》《飞天》《延河》《北方文学》《岁月》《青海湖》《地火》等报刊。诗歌选入《2012年中国新诗排行榜》《2013年中国新诗排行榜》《2014中国年度诗歌》等作品集。鲁迅文学院第21届高研班学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现居黑龙江省大庆市。

　　为一只蝴蝶打开旷野（四首）

　　■ 平原

　　铺上几场雷雨，以滋养的方式

　　点燃波涛，你就有了海的形态

　　铺上道路，这膏腴的土地就有了骨骼

　　铺上闪电，那是上天给你的条形码

　　并为你打开一座尘封的舞台

　　铺下山影，那是你暮年的轮廓

　　铺上雪，同时铺上儿歌

　　然后通过一块水晶来提炼越冬的太阳

　　铺上风和星星来保鲜尚未失真的童年

　　铺上无边的野草，这是你最经典的名分

　　也是你最常态的需求，铺上梦境

　　你就变得无限辽远，并上生成天空

　　铺上河流或盆地，你会放飞果实和炊烟

　　铺上鹰骨，用来装饰你全部的骄傲

　　铺上家族的秘密，并在岩石上画下夜晚

　　用草叶构思灯火，用树枝激活一群马

　　铺上白骨，用来刻画战争的细节

　　铺上鲜血，为众神提供自焚的火把

　　最后再铺上历史的花粉，好让一切庙宇

　　乃至村落，比宫殿的辉煌更持久

　　■ 为一只蝴蝶打开旷野

　　迎春花开放的日子，像是给田野镀了金

　　空气也变得贵重了，一阵风就能买下

　　一片好色的草地和山岗，溪流是最懂茶道的

　　它要让江南的雨前茶，把结石的人心泡软

　　我从一堆褪色的杂物里翻出一把

　　变形的口琴，想吹一支和它一样生锈的歌

　　只要能打动一颗老不死的音符

　　就能引出一群年轻的蝴蝶

　　呵，一群艺术的蝴蝶，它们像颜料一样

　　瞬间就会把天空涂得和它们一样

　　我猜想它们中，至少有两只仍然相信爱情

　　相信一把小提琴，作为最有良心的乐器

　　来为它们的盛筵捧场，它们一定

　　不相信钻石，那里面装不下一个庄重的来世

　　好花都不在城市，所以神更青睐乡村

　　青睐一个守口如瓶的花园，孤独放久了

　　才更芬芳，更有一股够火候的味道

　　现在，我要为一只心里装着教堂的蝴蝶

　　隆重打开旷野，让它们见识一下

　　升起在民间的苦难的慈祥

　　■ 亲切的金子

　　至今我还在朴赞旭的电影里冻伤着

　　像遭遇雪崩的鬣狗，我在篡改的歌剧里

　　被迫像天鹅那样跳跃，像深渊里的冰

　　埋伏在蓝色的火焰里，浮想联翩

　　亲切的金子，我能这么绝望地叫你吗

　　因为我贫穷，不是你能照耀得到的乞丐

　　我只能倚靠身后的沙堆，那是我的金字塔

　　夏天里，没有干柴，我只能指望森林里的灯

　　别在我失眠的时候熄灭

　　我的地址已经丢失了，我经常在

　　自己的家门口迷路，在避暑的人中间

　　我浑身颤栗，像他们手中跳舞的冰糕那样冷

　　大街上到处都是耀眼的金子，响亮的金子

　　飞翔的金子，冰块般的金子

　　运煤的汽车过去了，颠簸中

　　掉落下散碎的煤块，我能感觉到

　　它们乌黑的视野里跳荡的火光，像爱情那样的

　　火光，迅速蔓延，比那些亲切的金子

　　更亲切地占满我的皮肤

　　■ 钟摆

　　火车进站停下来，吐出人群和行李

　　我发现了他，一位早年间的同学

　　如今他在南方发展，摊子铺得挺大

　　他的手明显变软，像握住一块海绵

　　鬓角染霜，皱纹在微笑中流淌

　　在他的映照下，我突然觉得自己也老了

　　不久前还掉过一颗牙。火车从我们身后开走

　　从甲地到乙地，天色暗淡下来

　　我蓦然觉得我们俩很像两粒黑芝麻

　　从一个烧饼上甩下来，那烧饼在晃动

　　变成一列火车，继而变成一只钟摆

　　我们都在这摇篮般的摆动中

　　离别，相见，变老，直到不属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