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平

　　马永平2015诗选之一

　　我和野猫与雏鸟

　　我看见一只猫在草丛中戏弄一只雏鸟
　　它用一只前爪拍打它，雏鸟便张开短小
　　还没有几根羽毛的翅膀朝一米外急飞
　　但它飞不起来，只是在青草尖上逃窜
　　猫几步就追上了它并坐在雏鸟旁边
　　一边晃动它的一只爪子一边看着雏鸟的反应
　　雏鸟惊恐万状，焦急地呼叫并快速地抖动翅膀
　　但它已没有力气逃奔，只是声嘶力竭的嚎叫
　　像一个小孩子在惊恐中失声痛哭
　　但野猫仍然将它的一只爪子在雏鸟上方挥舞着
　　它用雏鸟的恐惧交换刺激和快乐
　　我站在不远处观看，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对野猫大喊：好你个奸猫，如果你一口吃了它
　　当做你的午餐，这一点我也完全理解
　　而你就这么玩耍它，早晚得把它玩死了
　　可是那野猫睬都不睬我，还想继续它的游戏
　　我走过去将野猫赶走，但它过了一会又转了回来
　　在青草丛中继续玩耍那只雏鸟
　　于是我生气了，现在猫都不抓老鼠而改玩鸟了
　　这使我更加愤怒，连它都看我老了都瞧不起我
　　那么后果一定会很严重！我窜身垫步一个弹踢
　　把野猫踢飞，雏鸟吓得一溜烟钻进青草丛中
　　我站在那里望着那片草丛生气，然后发呆

　　时光还在路上走着

　　时光还在路上走着
　　就像生活一刻也没有停留
　　时光还会赐予我多少个白天和夜晚
　　夕阳西下，它就快要落下去了
　　梧桐树上的鸟儿还在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
　　它们为什么还不早点回家睡下
　　在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它们丈量过吗
　　它们知道世上有时光这个讨厌的东西吗
　　时光还在路上不快也不慢地走着
　　他高傲他对谁都不理不睬
　　而树上的鸟儿还在飞翔
　　这真让人忌妒，我为什么不会飞翔
　　我记得我曾经也练习过飞翔术
　　可是直到如今也未练成
　　在这个世上，我究竟学会了些什么
　　我又应该学会些什么呢

　　饥饿的冬天

　　冬天的夜晚又黑又长，好像没有尽头
　　好像所有的夜晚都聚集在这一个夜晚里
　　我在坑上不停地翻身，由于饥饿而难以入眠
　　肚子里咕咕鸣响，仿佛有一只小鸟
　　在深夜还没有入睡还在一声接一声地鸣叫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黑沉沉的窗口
　　盼望黑夜快点离开，白天早点走进窗口
　　那时我的妈妈就会起床给我们做饭了
　　窗口渐渐地有了一丝光芒
　　从玻璃上厚厚的冰霜中发出
　　但我看不见窗外是不是还在下着雪
　　我闭上眼睛等待天亮，在恍惚中听见
　　我的妈妈在厨房走动的脚步声
　　那声音轻轻的，仿佛很遥远但很清晰
　　那一定是妈妈在生火点炉子
　　当炉火燃起，红色的光芒照亮
　　妈妈年轻的身影，当温暖和饭菜的香气
　　从房间的门缝挤进来，我从恍惚中醒来
　　现在这也是一个深冬的夜晚
　　饥饿将我从睡梦中叫醒
　　可是已经没有人给我做饭
　　因为我没有妈妈了

　　我总是感觉树林里很神秘
　　
　　每一片树林里，我都觉得很神秘
　　不知是树木本身散发出来的
　　还是我自己这样认为。我接近它
　　然后走进去，当我被树包围
　　我仍然感觉到它的神秘莫测
　　这种感觉一直困扰着我
　　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看到
　　一片树林便会突然发出一种神秘感
　　有时我试着和它们沟通
　　但神秘感仍然强烈，虽然
　　我知道树林里除了我，什么也没有
　　或许有，但我看不见
　　或许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很多扇门

　　（梦境组诗之一）

　　在我周围有很多扇门，从不同的角度朝向我
　　将我包围并关闭着。这些门忽远忽近
　　我站在一扇门前，而其它方向的门
　　好像我也能清晰地看见。我知道只要打开
　　一扇门就能逃出去。但是哪一扇门
　　是为我敞开的？我试着接近一扇门，可是
　　这扇门忽然就退出很远，仿佛很恐惧
　　我接近它。而我又追不上这扇门。于是
　　我转身朝另一扇门走去，这扇门没有后退
　　我轻易地就接近了它并敲了敲，没有人回答
　　然后又用力推了推，但推不开，好像门里
　　没有人在生活。我又去推其它的门
　　但都推不动打不开，好像这些门都不是
　　为我敞开的。我站在这些门的包围中
　　我告诫自己要沉着要冷静要想方设法逃出去
　　我看了看脚下，脚下一片浓雾，看不见雾
　　下面是什么，但我仍感觉到双脚是踏在硬物上
　　我又抬头看头顶上方也是浓雾，我迷惑不解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怪异，黑暗但又能看见
　　所有事物。我停住脚步站住不动。而这些门
　　仍忽远忽近似乎在戏弄我。我不再理会
　　这些门而闭目沉思，企图在沉思中寻找
　　打开的方法。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
　　好像风中有春天的气息。于是我跟随
　　这股气息在每一扇门前试探但仍无功而返
　　突然我睁开眼睛，四周的门消失了
　　我孤零零地出现在昏暗的旷野中

　　我有许多的我在生活中

　　我有许多的我在生活中
　　就像我有许多的梦想在睡梦中
　　第一个我：在北方那里
　　现在是寒冷的冬天
　　他正坐在温暖的屋里
　　和我的家人闲聊
　　或正在桌子旁吃着晚饭
　　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第二个我：早已跟随父母去了远方
　　也许那里和我们生活的地方一样
　　他们一定生活的幸福快乐祥和如意
　　第三个我：他生活的最隐秘也最如意
　　他去了我的初恋那里
　　好像一个见不得阳光的人
　　隐藏在我初恋的影子里
　　只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而且还在偷偷地和我的初恋约会
　　第四个我：却生活的十分艰难
　　现在他在夏天闷热冬天阴冷的南方
　　第五个我：好像生活得最悠闲
　　每天他都在回忆里生活
　　他不用在漫长的黑夜里熬着
　　只是舒适地坐在我的回忆里回忆
　　第六个我：现在正背着手，站在生活之外
　　看那几个我过着各自的生活
　　可是他越看越糊涂，他已分辨不清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生活

　　郑家营

　　动车从东面经过
　　西面是一片高大茂密的杨树林
　　鸟鸣声就是从林中响起的
　　中间是一个小村庄
　　但几年前已拆迁了一半
　　在清晨或傍晚，村庄里安静
　　好像人们不喜欢大声说话
　　我搬家离开这个村庄已有很久了
　　最近总想去那里转一转
　　或站在郑家营的大桥上
　　看看自己曾经居住三年多的房子
　　看看那片杨树林，当我走进林子
　　杨树林已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变成了高速公路的绿化带
　　另一部分还有几棵杨树
　　但在树的旁边被村子里的人
　　开垦成了菜地。已经听不见鸟鸣
　　稀疏的林子里，只有几座孤坟
　　还在林中，还在夕阳里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