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淮田

　　孙淮田组诗《雪原里的足印》

　　在辽阔的雪地里行走

　　那陷入苹果河谷的人

　　那漫天鹅毛里迷失方向的人

　　那人系在白纱巾的河流上

　　那走动的人

　　那越来越小的人

　　那小小的一粒果核

　　那无边的音乐里环绕的果核

　　那果核里被淹没、消失

　　那包裹在果核里的人

　　那幸福的人

　　枯枝，抑或是我

　　---同题

　　就是要从天空走下来

　　就是放弃天空的空，去迎接一个人

　　一个雪地里拾柴的人

　　一双人间温暖的手

　　雪原里的足印

　　鸟无影

　　兽无踪

　　羊挤着羊

　　料峭的冰勾勒出

　　山水的墨迹，茫茫的寂静里

　　风刀在嘶鸣

　　除此之外

　　天地单纯得，如一张白纸

　　写不出一个字，看不见一个人

　　唯有一双足印

　　一点点往纵深行进，孤独的一行　

　　琴弦在颤动

　　风雪中的山雀

　　寒风从石头上划过

　　冰雪压弯了松

　　枝桠上的一只小山雀，一动不动：

　　“漫长的冬日里，浮起了一个生命句号…..”

　　我还没有说出

　　就被抖在空中的翅膀，惊呆了

　　雪后的一小块暗

　　厚厚的冰羽

　　披在一棵棵植物上

　　雍肿的林间寂静极了，阴冷入骨

　　雪后初晴的阳光，只撑在了外面

　　这一小块阴影里面，可以遮蔽

　　窥视，雪原茫茫的白光，细微生命的

　　轨迹，翅膀和爪印，裸露无遗

　　躲在暗中的一双眼，一支冰冷的枪

　　人类复杂的内心，和窃喜

　　除此之外　世界是一片空白

　　单纯到了极至

　　雪后的街头

　　雪后的街头

　　一块黑冰似的阴影

　　比炭还黑的智障裸者

　　在积雪的碎玻璃上，刺目的

　　阳光里，城市脸上最灰暗的一小块冻疮

　　艰难移动着，抖动的疼痛

　　雪中的果园

　　浑身散发着

　　水灵灵的香气，高速公路上

　　奔跑，或列车开往哪座城市

　　她就到哪座城市

　　一车车比玫瑰还玫瑰的玫瑰苹果

　　把自己摘下来，把无数枚乡村的苹果

　　从纯静的天空摘下来

　　只留下两手空空的果树

　　在漫长的冬，下雪的日子

　　果园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颗被掏空，又无法填补自己命运的

　　雪一般未被污染的忧虑之心

　　大雪封住了街市

　　出奇的静

　　街道里没有人，除了我

　　拐过一条街

　　又进入另一条街的

　　还是暴风雪，终于深入到了

　　商品时代的内心

　　真的，空气湿润清新得

　　让昔日的人们羞愧，一个个化不开的污点

　　被一点点抹去

　　仿佛全世界的洁白

　　还在静静燃烧，还在把最后一丝欲念

　　彻底清洗

　　多年街市的浑浊

　　透明纯洁起来，我如入无人之地

　　真正的，雪地里撒点儿野

　　雪夜，广场的雕塑

　　她们是草

　　或者棋子也行

　　她们生存在城市的砖缝里

　　只能叫她们草民

　　零下五度的晚上

　　圣诞夜里，酒楼，歌厅爆满

　　冷清的

　　只是平日热闹的广场，它是一个错棋盘

　　下棋的人，早已弃盘而去，

　　只丢下几粒棋子

　　三五个地摊贩，

　　仍在鹅毛大雪里，与黑夜与寒冷厮杀

　　仍期盼着顾客的温情

　　她们是：

　　下岗女工，躲避计划生育的盲流女

　　带着两个孩子的离婚寡妇……她们是雾蒙蒙的

　　广场里的雕塑

　　风雪里的一棵树

　　一朵花艳丽到极至

　　就是唢呐，一枚果熟透到枝顶

　　就是红鼓，而落叶是一首首温暖的诗

　　一棵树是山的赤子

　　也是河的女儿，连着母亲的

　　是血液的脉动，北风里大声朗诵赞美的

　　是飘落在大地上的无数双手

　　漫天飞扬的鹅毛里

　　轰轰烈烈地劳作，就像山，就像河，就像潮

　　在撞击，在掏空，那棵树

　　其实，是另一个我

　　是我剑指天空

　　手布大雪，祖国的万里山河

　　银妆素裹，花滔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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