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蘩诗选

　　偶然捕捉到一只飞鸟的行踪

　　怎么可能，这只鸟正飞向火焰
　　它从大漠来，穿过千山万壑
　　八百里火焰山再度燃烧，烈焰升腾
　　它在这一刻，仰头向天空射出
　　蓝天、云与火焰在它身后
　　死亡这头怪兽
　　嚎叫着吞噬自然与万物
　　不加选择地咽下弱小生命与灵魂
　　鸟是这样急切地投身火焰
　　至高无上的存在者
　　对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全然洞悉

　　如果可能，这只鸟正竭尽全力地飞
　　飞出火焰山深处的这片墓地
　　事先就已知晓的结局
　　在贫穷与善良之外
　　天堂发出异样的光诱惑生灵
　　如果方舟可以容纳整个世界
　　鸟类会寻找它们栖息的木
　　这只鸟正飞进火焰山里
　　它震惊中浑浑噩噩
　　巨大的火焰将它炙烤
　　它扎下去，在大地的肋骨中
　　发出痛苦哀嚎
　　　　　　　　　　　　　　　　


　　空城之约

　　一阵风卷起一撮黄土撒在空中，扬起
　　旋转成一个圈和更多的圈
　　它们被风吹着往前
　　无数尘埃被裹卷、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横扫
　　寂寞的街上没有人影，失去往日
　　熙熙攘攘的活力
　　黄沙经过大街，黄沙飞上高楼

　　仿佛血液被抽空，身体一点一点风干
　　空城已经被远逝的背影带走
　　满目苍凉。风卷着黄沙
　　掠过废墟城墙，空城在岁月中坍塌
　　高墙上泥土一层层剥落
　　任它被风蚀腐朽
　　其间心也被一层层打开

　　黄沙在空城的上空飘飘洒洒
　　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满是尘埃和沙砾的大雪
　　窒息的空气里
　　沙暴企图占有的城
　　河流干竭
　　房屋下陷
　　沙暴过后的疼痛与忧伤
　　深埋在黄沙里

　　目睹生命一天天消失
　　树木日渐枯死
　　寸草不生的荒地
　　空城被彻底放弃，遗忘在
　　浩渺时空
　　拥着颓墙荒壁，光阴里
　　翘首昂立的空城
　　永久地信守最初的承诺
　　　　　　　　　　　


　　小麦加圣地上的村庄　
　　------致乌鲁木齐的姐姐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村庄
　　村子里的黄土小道弯弯曲曲
　　黄土砖砌成的房屋蒙着经年的尘埃
　　空寂无人的路上,你远远地走在我的前面
　　我们行色匆匆地穿过村子
　　黄昏泼撒大片的金色夕阳虚构出华丽幻景
　　走过的每一扇门都紧紧关闭
　　透过破旧的门孔看见里面宽大的土炕
　　静谧的村庄
　　被异乡人的脚步惊扰
　　我们是两个不速之客
　　你从乌鲁木齐来到这荒芜的村庄
　　我的行程比你更远

　　经过千山万水抵达的村庄，只是我生命中
　　一段短促旅程
　　人生需要这样一次经历，在黄沙和荒芜中
　　结伴同行，走出孤独
　　土峪沟燃灯人不变的信念已经转化为一种习惯
　　每当夜幕降临，去山坡上七贤祠点燃油灯
　　我们赶在亮灯时，离开村庄
　　继续这段共同的旅程
　　　　　　　　　　　　　　　　　


　　荒漠精灵

　　从善鄯进入库姆塔格沙漠。一直往前
　　黄沙中掩埋的楼兰古城
　　消失了一千五百年的古城废墟
　　重见天日
　　风沙掩盖怎样的秘密
　　千年前的楼兰人离开古城去了哪里

　　楼兰遗址旁的迪坎尔村里
　　住着金黄色头发、高鼻梁的长寿老人
　　他们自称是楼兰人的后裔
　　古楼兰干旱缺水、环境恶劣
　　传说中荒漠精灵领着楼兰人
　　经楼兰古道，向今天善鄯
　　的方向走来

　　楼兰人追随荒漠精灵
　　迁徙到善鄯国
　　善鄯的迪坎尔村人
　　坚持说他们的祖先是楼兰人
　　楼兰古城曾经在沙漠里消失千年
　　荒漠精灵一直和人类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我们在风沙中隐约看见楼兰古城
　　楼兰美女半掩沙巾的面容
　　似笑非笑，转瞬既逝
　　库姆塔格沙漠中的楼兰古国
　　破解善鄯历史的密码
　　已被荒漠精灵的手指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