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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荒编选制作
2018/1/13

  
 


顾耀东
  
  


  回望少年(组诗)
  顾耀东

  少年的红棉袄
  一一纪念父母结婚六十周年
   
  今年是我父母结婚六十周年
  我没敢探问具体是哪一天
  因为父亲已去世十三年了
  人生有许多隐痛
  来自回忆的感伤
  母亲十九岁嫁给父亲
  那年外公还没被划为地主
  母亲的嫁妆很风光
  其中有一件绸缎做的红棉袄

  可以想象高挑的母亲
  穿着这件红棉袄的美丽
  可以想象英俊的父亲
  看着这件红棉袄时的激动
  但这件红棉袄
  只带给母亲二个冬天的温暖
  1958年的冬天太寒冷了
  我的外祖父被划为漏网地主
  母亲哆嗦着
  把红棉袄藏进了黑暗的箱底
  在破四旧惊悚狂热的火焰下
  祖母没有去抢家谱牌位
  她抢下了这件红棉袄
  喊着,这天太冷,我的儿孙要穿!儿孙要穿

  后来,奶奶告诉我
  我哥我姐都穿着这件红棉袄
  度过了少年的寒冬腊月
  到我穿的时候
  妈妈在红棉祆的领子袖口
  缝上了黑布
  罩上一件混纺布灰色外套
  我每天迎着寒风上学
  温暖又很害怕
  担心哪粒纽扣不慎掉了
  暴露出鲜红的罪证……

  其实那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
  红旗飘飘红标语红?章
  我少年的恐惧和不安
  被这件红棉袄紧紧包裹着
  至今也没能解放

  今年是我父母结婚六十周年
  看着孤独的老母亲
  我又想起少年的红棉袄
  想着想着,心情就象这深沉的黑夜
  而此刻,母亲正打着均匀的呼噜
  天,快点放亮吧!
  (2016.9.26深夜)


  少年记忆
     
  少年 我曾用一把鸡毛掸子
  弄断了一个人头
  他是用石膏做的雕像
  我是为了帮外婆打扫灰尘
  记不得是不是使了力
  他的脖子就断了

  几个高举黑手戴高帽子的人
  正从外婆家门口游街
  口号声雄壮整齐
  脸色刷白的外婆
  赶紧反锁上门
  颠着小脚去找我的母亲

  我出不了门
  那个石膏头颅就滚落在脚边
  我不敢碰他
  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能望着屋顶的天窗
  看着天的颜色变暗变黑

  夜里 在县城工作的父亲赶回来
  没骂我 也没打我
  母亲让我早早上床
  透过蚊帐
  我看见父亲用一块蓝印花布
  把断头和没头的身子
  紧紧包裏起来
  用铁锤子轻轻碾着轻轻碾着
  没出一点点声响……

  过了这夜
  我就被接回了家
  从此没能和地主外婆睡在一起
  我整整哭了三夜
  哭坏了眼睛
  如今只能睁大一双小眼
  看着人间
  (2016.9.9)





  回忆葛老师
     
  母亲被工作组带走了
  带到一个棉花收购站的地方
  让她交待每天从老虎灶
  贪污了几瓶开水
  带回家和送给人……
  母亲崩溃了
  更何况一个地主的女儿
  母亲的神经官能症
  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当然 这都是我以后知道的

  母亲被带走的第二天
  我去上学
  从东街到西街的兴仁小学
  我不敢抬头
  但让我记住了一个数字206
  那是铺在西街的青石板块数
  青石板下流着家乡水
  我的心里流着少年泪
  而此刻,母亲也在工作组想着数字
  想着哪个夏日给哪位伯伯一杯热茶
  想着哪个冬天给哪位奶奶一瓶热水

  我不知怎么走进教室
  也不知怎么坐到座位上
  葛老师 您来了
  您走到我的身边
  抚摸着我的头
  轻轻叫了一声:东侯
  (2016.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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