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有梦(组诗)
　　文/华意（辽宁)

　　冬天到来之前

　　将玉米归进钱袋的仓
　　将花生大豆
　　脱去喧嚣的生命
　　以种子的形态囤积
　　发芽春天,需要一冬的守候

　　收好白菜萝卜大葱
　　让躲在梅花里的年胀满滋味
　　收好所有的粮食和蔬菜
　　我们要在小雪到来之前
　　安顿好生活

　　将秸秆拉回
　　垛成炊烟里的温暖
　　长着小米粥的草
　　铡成山窝里的寸心
　　让养羊的二叔在家里牧云

　　翠花家的酸菜又冒泡了
　　那一层白蒲
　　在青石下感叹
　　豆包的日子火锅样红

　　满院子的苹果
　　在隔壁机脱玉米的声音里
　　一筐筐入窖，而翠花
　　躲在炕上剪老鼠嫁女
　　仿佛打工的柱子哥
　　能在雪花里
　　娶走她十八岁的青春

　　在冬天到来之前
　　我要悄悄把故乡别在眼角
　　和每一位朋友握手
　　把指缝里掉落的风俗逐一拾起

　　炊烟把夕阳挂在枝头

　　秋风的叶子
　　在漫不经心地打扫
　　羊背上驮走的喧闹
　　令季节卸幕的舞台
　　暴露了杨柳生命里的骨

　　不知谁家炊烟
　　把夕阳兴冲冲地挂在枝头
　　象一个蓄满年喜味的灯盏
　　点红了乡亲的日子

　　此刻我在故乡的村口
　　捡拾那些因为童年中年和老年
　　在不经意间遗落的谷实
　　让那些流浪的童趣和憧憬回家

　　其实每一缕炊烟的后边
　　都驻守一个母亲土炕上搭起的暖
　　令晚归的儿子高梁样潮红
　　大豆样饱满脱落

　　秋天的路口前边是喧闹
　　后边是安静和橙黄
　　多象将暮未暮的人生
　　总是在夕阳里
　　总结炊烟和稍头的幸福指数

　　如果让我唱一首歌书一幅画
　　或某一种方式来表达
　　我一定指给他看
　　枝头烟火味的夕阳就是我故乡

　　犁

　　弯月，钩动思绪的土壤
　　仿佛犁开了年月：50块钱
　　已经很多
　　父亲把集市兴冲冲背回
　　犹如新分的土地有了底气

　　作木扶手。砍树，找青冈柳，扛造
　　父亲的热情远胜读书的我
　　手搂，调整深浅
　　让铁犁对精度的拿捏
　　像妇人熟悉纳鞋底的针线

　　在备上一副绳套
　　来回钩和三张铧
　　这一年的劳作比收成还安稳
　　我常想，毛驴换了几头
　　而犁对土地的爱完好如初

　　这让父亲，不知
　　走坏了多少铁犁的鞋
　　仍能躬耕故乡
　　直到迈进机器时代
　　仍不舍丢掉他肋骨里的犁

　　镰刀

　　每一农家都藏匿的锋利
　　在仓房的一角或房檐的下边
　　吊着一弯弦月
　　铮亮的寒仿佛庄稼的末日

　　这个十月一根根的弯腰
　　那些日子站成秸秆的模样
　　双手将金子举到头顶
　　不在怕风也不在左右摇摆
　　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膜拜的性格

　　一茬茬的人生被岁月收割
　　除了诗歌我们还总结了什么
　　这些汗水里滚落的粮食
　　瞬间拥有了温度和盐

　　秋日的宁静驮不动岁月里的沉
　　仿佛爱过就是一场伤害
　　镰刀隐藏在暗处，无声的割过来
　　不管你是总结还是膜拜

　　井

　　青石磊起的井口吐出
　　祖宗一样尊敬的古老
　　捋一捋爬满青苔的皱纹
　　瞬间光滑了前世和今生

　　就这样端坐于老宅的前边
　　让风水的清冽
　　顺着鸟鸣起伏的担子
　　灌满水缸里的甜

　　井水滋润一代
　　又一代人的灵性
　　他们种田收货温饱
　　种菜水灵得妹子一样

　　一天，自来水
　　铺进农家，老井在野草里
　　独自竖起感叹
　　任轱辘缠起井绳的幽

　　街头

　　十一月的街头梳稀了往事
　　银杏的叶子，遮不住大凌河的秋
　　身披霜花的旧衣裳
　　无法走出故乡

　　米粒里滚落，是元旦
　　往前走从新开始
　　往后走是忙碌和收成
　　闭上眼洗劫一切美好

　　每年此时都渍酸菜，大棵，满心
　　去除黄叶的病，是母亲对生活的挑剔
　　晾晒，水焯。都成为她不烂的理由
　　然后青石，压住火锅里的一冬的美

　　我正犹豫，是不是
　　去街那边的肉铺秤回娘的叮嘱
　　巧的是一片叶子正落在我的掌心
　　我想凭此暖过三冬，或者一世

　　立冬

　　这一天越来越大
　　是和乌神亲近的日子
　　掬一捧江南时光
　　里边有北方饺子的滋味

　　藏好星月和劳累
　　在柿树的红灯里暖透异乡
　　形影相吊的夜
　　长不过枝条旁逸的那一朵俗

　　青砖檐瓦，流动的风情
　　却走不出烟雨和古老
　　携一缕冬日的离情
　　任掌心的皱纹捏紧羊肉味的故乡

　　烧开水，剁馅，再捏几个童年
　　炊烟里升起的思念不会老
　　心里默念一声
　　妈，我是你远方的立冬

　　残冬

　　软哒哒的雪，像没心思玩的伙伴
　　我一哭，春风就回
　　剥去残冬
　　仿佛母亲脱掉的旧衣衫

　　母亲的孩子，腊月大雪小雪
　　他们都自冬天来到尘世
　　白是语言，温度是耳边的絮叨
　　外边冷，炕上热乎

　　母亲开始挑选酱豆
　　虫口，豆瓣给小黑
　　小黑是要当娘的驴
　　臭豆留着滋养花盆的底

　　烀香搅碎，摔打酱块
　　发酵，等黑毛
　　从下边的大眼里钻出来
　　一年都会有滋有味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各自安好
　　数完九
　　孩子们就绿了

　　离巢

　　妞8岁照顾5岁的弟
　　这是刚子的决断
　　况自己就是姐掌心捧大的

　　发水，虫灾。让收成只剩下土
　　老乡说，珠海一月三千有活
　　刚子望着茅屋发誓

　　担一缸水，备好柴米和温饱
　　又嘱邻居照看童年的小
　　两口子背起哭声远行

　　这一幕枝丫伸进故乡的疼
　　那年茅屋倾覆了鸟儿的哀鸣
　　小姐俩背上坛罐，重复父母的路

　　待归

　　门虚掩，娘留着夜色
　　排队，浇水。是爹下午的活计
　　阳光在院子里，没入树梢的黑
　　土炕上，晚饭饿没了温度

　　娘要我吃完先睡
　　娘的烛光，守着外边的星星
　　昏暗的烛，闪过凉风
　　门开了，是浇水的爹

　　带着湿度
　　和麦子的满足进屋
　　爹说下午的机井坏了
　　我在地里盼着你娘俩能安稳

　　我悄悄
　　埋进被子
　　仍有酒味钻进我的鼻子
　　那股子辣气，现在想想。仍落泪


　　【作者简介】
　　费智华，笔名华意或华意情诗。世纪文传媒青海社宣传部长，71年生凌海市农民，锦州市作协会员。曾在《锦州日报》《大别山诗歌》《家园文学》《中国诗选刊》发表诗歌，并在全国网络征文中多次获奖，其中《想起油菜花》江山文学网现代诗爱情征文比赛一等奖，《青岩寺游记》在2011年获得美文天下首届全国旅游散文比赛的三等奖，《矿工》在2017年6月获得“中国梦劳动美”锦州职工诗词创作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