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波诗选10首

　　坐窗橼

　　隔窗仰望
　　天空静静对视着大地
　　高处工业对视低处农耕
　　远方粗鲁与近地鄙俗对视
　　时代与时代迥异。文明与文明不同
　　桌台摆放钳子，螺丝刀，扳手，自动焊接器
　　侧旁有名著古籍，白纸，以及钢笔
　　吐出浓墨。窗外鱼鳞似的云泛白
　　允许窗外繁华窗内清零对视
　　承诺整体与个体对视
　　对视的世界对视
　　聚焦才是最好不过的瞳孔

　　橘色自画像

　　卑躬弯屈的角度向下
　　比起向上更刚，更软。沿路伸展
　　只待寒气倒灌。仿佛雕塑
　　就此铸成。也仿佛，只有离去
　　路旁的灯盏才敢得以睡去
　　而未敢睡去的扫把，依然警醒
　　正如橘红散开。印证铁的姿态
　　一处无可逃遁的罪证——
　　所谓烟蒂。果皮，乃至纸屑

　　远观云

　　巫师取出土黄的纸沓，香炉。焚香时
　　魔术师什么皆能变幻
　　尚未跳访仙舞，灵异的世界已邃远
　　麒麟，凤凰，总演绎着吉祥
　　瞬息像绵羊，麋鹿，驼铃般温顺
　　有时也凶悍暴躁。但平息下来的，缓息
　　坐草木对岸的人只能默许
　　虔诚一所妙异世界
　　魔术师的本质比起巫师更具
　　放牧天空——

　　暮夜石冢

　　黑由天上来。由浓密封锁的隐喻来
　　声声接过声声狗吠
　　踏着黎明，细碎微步近逼石墙
　　透射淡淡霞光。滋润双双枯瘪裹脚
　　踱着轻盈步履，紧挨我的周身
　　挤出历史伟岸，竹简字韵。箫音，伴着琴音
　　悠扬神曲，高山清泉恰恰溅起
　　奶奶脸庞惬意。满脸月光
　　敲击我抬起的头颅。望见的皱纹
　　一箍，一箍缠裹， 一刀，一刀切中
　　下怀升腾又弯弯的眉目。又弯弯跌落
　　老去的深谷，苔藓浸透的石冢
　　我终究孤守者：一代逝去一代传承
　　石坊的墓碑凿刻，万籁永恒，兴盛繁衍

　　旧村庄

　　嗷声嘶竭
　　响彻不为山谷
　　不为惊动三月的春雷
　　为枯藤承载历史，年轮界限时钟
　　不该走的已走。该留仍留。一步一走
　　一处，一叩首。沿村庄官道，吹吹，打打
　　银灰天空布满纷黄片语，指引村庄
　　朝岔路，地缘。仿佛每撒一粒米
　　一把麦子，就能够五谷丰登
　　又仿佛承接住撒落的种粒
　　跪着的哭声方能停滞。挖掘的土坑
　　才能加固石头；重新填满泥土
　　以堆为方式。掩过躺的高度

　　进城

　　见一棵粗实吊点滴的树，我就能瞅见乡里又一口深坑
　　人工胡泊丰硕；溪谷河流日渐干凅
　　现在连人也自觉不自觉进城。不带挖，不带调?
　　蹲坐高架桥底。身前摆放
　　墙刷、塑料桶、冲击钻。洋镐，铁锨……
　　待雇主海山内遴选
　　又人脖项悬挂纸牌：低价搬运、卸载

　　晚遇

　　车站外，听闻乐谱，望见群体舞姿
　　我就又能见着禁闭的铁栅栏
　　始发车早已停运。一道踌躇背影
　　比起全身坠满包袱的人，更左东，右西
　　听闻蛐蛐鸣音。我才得以想起忘却
　　其实同路，一者有家忘回
　　一者有家难归。寄居异城。他出了东
　　我走西，竟忘言“这头小旅馆居多。便宜”
　　想必省下10元，方才心安。譬如我的父亲

　　距离

　　一浪捶击出水的彼岸，一道道湾隔距山的沟谷
　　一层胜千层，一湾隔数湾。我就伫立水缘
　　敲击石头，探知草木与草木
　　的硬度，深浅。水的两岸乃山。也为岸

　　游离终点，回头便观天。源头窗正开敞
　　仅允许一道檐的格构
　　船可行，车可通。人亦能比肩媲美——
　　城的距离风刃之上。便不再为铁的厚度
　　越距得甚远，门的锁愈加，愈隐暗

　　荒原

　　锄到无草可锄，就锄土地
　　锄地皮表层的晨阳，黑幕暗后的月亮
　　连晨阳月亮也无草可锄，就锄耳根
　　脑底，肚腹，五味陈杂。现在实在无何可除
　　就躺卧座椅盘陀躯体，看一看荒原
　　凸起凹陷的乌鸦。乌鸦飞走时
　　地平线正升起一轮起落不定的明日
　　检验递交双眼抿闭的报告册
　　册皮大写着“生”的字迹

　　局限

　　局限于一座城，一所院落。一所院落的一角
　　这偏执的角隅就此铸成生
　　晨起浇花，看燕雀滑梭天空
　　辽阔又就此生成向往。关于一栋楼
　　一栋楼层的某个人。中青年
　　也可以为暮年，甚至将将临世的婴啼的对话
　　每一声总催人狂奋
　　每一声哀嚎，何尝不使人沮丧——
　　我就将自己埋藏这座城，这所钟意的院落
　　仅局限安放躺椅的一隅
　　哪里也不涉足，哪里也不想去
　　就呆在这。一处能够容纳度日子的方圆


　　作者简介：李昌波，笔名尺痕（墨子川）。生于1992年，陕西省旬阳县人。系西安市雁塔区作协会员、陕西丈八文化艺术馆特邀作家。迄今创作诗歌数百余首，散文小说数百余篇。作品散见刊物及媒体网络，已出版作品《故里旬河》（中短篇小说集）。个人诗观，以无言汇聚，阐释空乏而生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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