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广州（组诗）/文杰


　　广州

　　广州，最早打工者的梦想天堂
　　也是让我迷失在南方的地方
　　又爱又恨的广州

　　还没有赞美过广州。想起它
　　恨就多一点；走在大道上
　　爱就多一点。把我的梦想
　　打碎，变得遥不可及时
　　我就已经拿不出什么
　　来爱它，或者来恨它

　　在52层楼上，砖头、水泥桶
　　左肩换过右肩，再从右肩换过左肩
　　烈日只能收走黄脊背上的汗臭
　　或者学工头，监督我干活再快些

　　那时候，就想广州的夜
　　为什么不黑得早些，黑得长些
　　破烂的工棚，有风的八方影子
　　十面埋伏。工友们粗鲁的
　　鼻息、鼾声，是一支强大的队伍
　　阻止一批又一批蚊子，一轮一轮的围攻

　　而我如逃兵，独自在工棚外
　　月光下，像是隔岸观火


　　52层楼上的广州

　　在52层楼上，看见的广州
　　刚好与它的喧嚣，繁华
　　平起平坐

　　这是站楼角的工头，同
　　一个温州人，在那里抽烟
　　聊起的。还说广州的夜色
　　越来越漂亮，就是有时堵车烦人

　　听他们说得好听，也想放放手里砖刀
　　看看楼下的广州，周边的广州
　　落在夜幕下的广州

　　监督的工头，鬼精灵
　　他像是我和工友们肚里的蛔虫
　　走过来，拍拍肩头笑里藏刀
　　“兄弟呀，快些，工期紧”

　　这么一催促，楼下的广州
　　周边的广州，一下子炫动起来
　　像我坐在地铁里，看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我在广州深居二十多年
　　一停下来，想像看家乡那样
　　好好地看一回广州，广州
　　就要飞起来，像是
　　在52层楼上，长了翅膀

　　2016.9.11


　　52层楼下的广州

　　52层楼下的广州，叫花城
　　常年鲜花盛开，使得
　　我和我的工友，出行
　　要有选择性的路段走，譬如
　　绕着偏僻的巷区，或是垃圾场

　　赶往未竣工的建筑大楼
　　还未完成的下水道维护，或是
　　需要返修的城市绿化带。每天
　　衣着汗臭，水泥块疤结的蓝色帆布

　　我们是早行的步道工
　　晚归的夜候鸟。在这个城市
　　慢慢的，将变成是清洁工的
　　最后一次清理

　　52层楼下的广州，到处都是
　　我和工友们的身影跟足迹
　　担忧啊，如果扫地的阿姨
　　稍微疏忽大意一下，将我们
　　其中一个给漏下，岂不是
　　今生就回不了家，要永远地
　　留在了广州吗

　　2016.9.12


　　52层楼的广州，有多少栋

　　没数，估计也数不清
　　站过52层楼的工友，有十年的
　　二十年的，三十年的，甚至更久
　　刚才指挥我的工程师，已经
　　干到了退休的年龄

　　有一次休息，他与工友们聊天
　　他说，偌大的广州城
　　每天都在投资开发，建设新项目
　　看来他的儿子，孙子还将一直干下去
　　慨叹之余，额斑双鬓间的
　　皱纹，一眨一现。像是
　　多多少少的一点遗憾

　　他走在我们中间，一盏安全帽
　　特别醒目。楼层那么高
　　高出52层的，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仿佛他就是我们一群工友眼中的
　　广州。在一起吃饭
　　每人都要敬他一杯
　　犹如长辈，犹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