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座城市的杂记（组诗）
文：古剑


庸常的日子

寒冷没有倦意，细微的概念，考虑到情感的要素
秋天站立起来，毫无章法的落叶
和了无新意的雨
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小区西门的道路就要通车
交通标志与十字路口信号灯已安装完毕

一位大妈提着刚买的蔬菜，她从不注意这些细节
黑色的沥青混凝土，显得庄重而开阔
莽撞无常的风
吹得她侧过身子，过于臃肿的体形
笨拙的横穿过马路。秋天越来越深，有一种
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踏踏实实的日子，不断地调整油盐酱醋的比例
亲情，爱情，友情，已经熟视无睹
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虚晃淡薄的光阴，庸常的生活
棉花般白色的云朵，渐渐压低漂浮的高度
简洁而有力的时间，一晃便到了黄昏

接着是平淡无奇的夜晚，缭绕着疲惫和幸福的滋味
座座楼宇灯火通明，这些形而上的家
斑驳寂寥的感悟
不再述说的表达，全都变成了沉默
畸变的月光，破碎，空洞
冷漠，让人对这个世界报以足够的敬意


老街的光阴

老街的路是石头铺成的
恍如旧时光停留，喧闹拥挤的现代人，图个好奇
从这头游走到那头
两侧的老房子是灰色的，一种俄国灰
几尊怀旧的雕塑
置换人们直观的感受，成了拍照的背景

一条东流的江水缭绕在老街尽头
饱满着记忆的情感，游船如织，曾经的粗犷已不复存在
凄凉成了难以忘怀的美
游客流连，现实与浪漫的结合
心猿意马又兴致勃勃
磨损太多的旧情，九月摇摆不定，难以复燃

一条铁路划分里和外，富与贫
秩序井然。富裕的石头街区，平民的老宅区像两个世界
头戴毡帽的老人与打洋伞的女人
慢条斯理地走着，互为映衬
一列列火车经过
震颤的声音，充耳不闻，生活的本质是柴米油盐

街角处下棋的人毫无章法
支着的人脸红脖子粗。小酒一杯月正圆，小曲一唱乐开怀
谁也挡不住谁的生活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人一茬接着一茬
江水在淡忘，人们在淡忘
回首霓虹灯下，阑珊之处，短暂的空寂洒下破碎的光阴


医院见闻

医院虚张声势，前来的人
就是钱来的人，被一张诊断书，不停地购买
各种各样的药品
和手术、麻醉、化疗、吊针
以及生与死
混乱的激情，不可抑制的悲伤，依着各自的心

一切都是滑腻的白，没有风景
消毒液的气味，充斥拥挤的病房，与人满为患的走廊
一个重病的孩子
幻想着有一个轻气球
飞到蓝天上去
母亲忧郁的神情，强装笑脸，凝重命定的无奈

农村来的老妇人，拘搂着身子
粗糙的手不知往那搁，懵懂呆滞的目光出卖了她的善良
一年的收入
一场病便亏欠了一屁股债
高等病房内
春暖花开，生机盎然，一场病恰是一场盛宴

深秋落叶满地，哭泣的人
带着红肿的眼睛离开。小病休养的达官贵人满面红光
黑色轿车
载走他肥胖的肉身
老妇人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的天空
一场雪静静地飘落，六瓣白色的小花，绵延无边的天际


大雨清凉

大雨清凉，滑稽的奔跑者一股作气
雨声空虚而失落
放学的小学生们被堵在教室，他们爬在窗前等待
打伞的爷爷奶奶们焦急呼喊
自家孩子的名字
跌跌撞撞的雨路上，充满细微而真切的爱

没有收拾衣物的邻居，有些手忙脚乱
一曲二人转带着满满的欢乐
拽着雨，拽着秋，拽着潮湿的日子，若有所悟
又漫无目的的流动
拆解一天的明媚，暗涌无意识的感叹
雨停之后的电信营业厅，屏幕飘过一串数字

新修的人行过街天桥，鳞次栉比的楼群
渐渐拉长影子
送外卖的骑手忙碌在楼区之间，意气风发的职业
志得意满，沉溺于手机的联通
从广场往远处看
时光如愿以偿，太阳落到楼群的背后

虚影下的人显得轻挑，爬上天的月亮
有些莽撞
散尽的乌云，有星星探出头来，风吹树叶沙沙响
向晚罩住一片人工湖水
没有蛙声和鸟鸣的夜，有些疲倦
万家灯火通明，人们关紧自己一方安静的世界


平民的星期天

路过教堂，散会的基督徒涌上路口
没有被宽恕的日子
幸存的人走在路上，生者与死者让祈祷变的沉重
对面的公园里，下棋的、溜鸟的
扭秧歌的热闹纷纷
站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下，交警指挥过往的车辆

行道树遮住阳光，电动伸缩门的大院
没有人走动
保安职业性的张望，电子屏幕闪烁着各种广告
停车场看起来也很安静，车辆摆放整齐
偶尔有人走过
上午的时光虚张声势，星期天的悠闲，保持一种慢

蓝色的玻璃大楼，与周围的楼群不相称
气温凉爽的九月
光线柔和，出租车压制恼火，骑着黄实线向左驶去
不紧不慢的行人，把日子擦拭的光鲜
路边的花草谦卑而憔悴
脱落油漆的围栏，散发暮秋的影子，小小的书店早早关门

平民的傍晚，奇异的火烧云染红了天边
一群喝了一下午酒的陌生人
各奔东西，一枚枚落叶，被清洁工打扫干净
没有人感慨这个秋天
人们安心于两点一线，从东到西
从南到北，从不叙述和抒情，安命在春花秋月的世俗里


秋日的小区

杂七杂八的生活，鸡零狗碎的日子
煤气抄表员挨家挨户
查抄度数，一群退休的老工人、老公务员、老教师、老领导
怀揣着曾经的记忆
混成一片，没有了高低贵贱
谁的声音高，谁就有理，谁的声音高，谁就是王

收破烂的外地人，骑着三轮车
敲打着一只塑料空桶
与世无争地穿过居民小区。几条宠物狗嘻戏，扭打在一起
仓买播放的音乐
总是最流行的。孩子们在阳光下
蹦跳。从火葬场回来的同事、老战友面色低沉，唉声叹气

鸟儿预知秋天的来临，没有田园的季节
枯燥乏味的城市
灰土土的主色调，雾霾袭来，高耸的烟囱被粉刷一新
各家各户储存秋白菜
大街小巷到处是烂菜帮子，环卫工
无奈的嘟囔着。抓紧时间的工地，忙于入冬前的收尾

太阳东升西落，拥挤的公交车一派和谐
路边的烧烤摊挪进室内
七零八落的叫卖声也都安静下来，没有让人心酸的故事
也没有让人幸福的回忆
起五更爬半夜，一天撵着一天跑
一抬头就是十年，一低头又是十年，秋天过后又是一个冬天


暮色的大街

酒与肉的夜晚，霓虹的幻术
擦亮词语的骨头，快速蔓延的声音，与诗歌无关
出租车被路灯吐纳
绿荫下的人行道摆满夜宵的摊床
夜已不再需要长梦，广场舞的人群已散去
寂寞强行于冷漠之上

月光卡在树枝上，涌动的生活
咖啡店老式黑白的调品，消遣漫长的夜，与故作的自然
一场风月，实在记不清欢颜
半生半熟的领悟
只需一个动词，或一个形容词，被拆解的风景
摊铺机缓慢的抒情，吐出一条沥青路

推土机过度的叫嚷，无益感叹
拆迁户辩驳时间和历史，单调无聊的谈判，开始发酵
一个人营造的葡萄藤架
被季节视而不见
隔壁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动静，钉子户落寞的心情
轻薄一杯啤酒的泡沫
一座城市抛下一个地名，一声不吭

碾压机隐藏的重，沦为平整的空场
汽车穿梭于白昼和夜晚，喇叭依稀鸣叫，毫无顾忌
来自异乡的人
慢吞吞走在人行道上
暮色的大街不比家乡，混乱不堪，摇摇晃晃
拖曳的影子，长长短短，令人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