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余光之瞳自选诗
　　
《大雪临近》

大雪不可思议的轻盈
又似不可触碰的心痛
命运的初雪、雨霁、雪崩
徒留雪泥鸿爪

人生的经历
暗合一段段雪事
再平凡渺小的人生
也有厚雪覆盖的韵律
有时一场雪遇
要相隔一生
一封雪融的家信
要在大雪过后撰写
如同一个戛然而止的句点

对于一段人生来说
这个雪季太短
对于一场死亡来说
又显得太长了
如果已经走在前往地狱的路上
就应该和魔鬼一起笑着去
这一路的风景虽不好
想掉头，魔鬼说你已靠近终点


《虎门炮台》

此刻能听到鸣笛声在飘荡
我们驶入狭长的港口
经过灯塔和荧光的浮标
岛礁变得朦胧，引入夜色
现在没有退路，我们从属于这膄舰

舰驶入石头堆垒的港口
高高的吊架把它变成矮子
水流不再是大海的一份子
每个人为了即将到来的海事诚惶诚恐

珠江就是一道天然屏障横跨期间
刚毅的轮廓构成这里的风景
城堡成干土的颜色
就像解体的干贝壳
或者战舰的残骸

死亡看起来不够真实
警笛在静默中又一次被唤醒
否则我们理解不了
逝去的人仰卧着展开双臂
从象征海战的猩红色中显现出来
弹已上膛，炮头高高举起
看到这里我自己可以
补充进所有死亡、战斗和毁灭的内容

清晨可以打开临江的窗户
其实不是窗户是观察孔
看到一个肃穆的世界
视野内已经没有了一个敌人
我必须下一段台阶
完成一次对英雄的膜拜


《博尔赫斯》

过境前选择贝林塔
作最后一站
阳台上可以俯瞰葡萄牙
低远处海很蓝
视线可以跨过大海
一直看到亚述尔群岛

你看到的一切
可以成为一幅画
画上有大块大块的云朵,
漂浮在山坡上
可以把不同的羊群赶进去
一个异乡人
面朝突然出现的羊群呐喊

没有什么建于磐石
一切皆在流沙之上
磐石也是流沙
诗人和盲人一样
能暗中视物
离开前看看
一座日晷和几株橡树
还有圣地亚哥的磐石
每隔数年
在沙粒浩瀚的法鲁海滩上
取走一粒沙
带回布宜诺斯艾利斯
带回失散多年的羊群
和画着云朵的那幅画

注：1919年-1920年博尔赫斯随全家移居西班牙。


《荷马》

清晨六点起床
之后是弥撒和早饭前的自习
一定是在这个醒脑的时刻
荷马进入了我的意识

知道这有点不合情理
即便是今天
几乎是从生理上喜欢希腊字母
喜欢念词中的音节
尽管那些词的意思我一头雾水
就像牧师冥想时的喃喃自语

一切似乎偶然
翻出一本好久未读的《奥德赛》
颠覆了我固有的阅读习惯
完全是小憩前一分钟的冲动
可能是罗素或席勒
碰巧是荷马
没料到我会被感动到流泪
通常只是在看情感剧时落泪
被一本书感动已经很久没有
发生在我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