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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

此刻，我的站立，曾是一棵树的空间
已为绿荫忘却

该有一只鸟记得的，它从云端翩翩降下
盘旋着，落栖我颤晃的神经

是谁在扯动衣襟？可不是风
我只得继续流浪，带着一地树影，一树鸟鸣

*树影

树，在风中点头，又似摇头
它在示意什么，我的身后有危险逼近

我是否应仓皇避入它的树荫
甚至不敢回首，害怕一双利爪闪现

但我的脚似已生了根须
立于某个位置，立于自己的宿命

而树，依旧风中摇头，又似点头
它在示意自己的孤独？或许，什么也不是

我只是立于原地，任树影缓缓逼近
将我覆盖成它的一部分

*禅坐

树在摇曳，我映在树上的影子
在禅坐，屏息

风在掠过，我的衣袖在摇曳
但它并不是树叶

我禅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试图进入世界宁静的中心

但愈接近中心，我愈是感到颤栗
而不是摇曳

*边缘

徘徊雨的边缘。一半雨中，一半雨外
我的伞，一边垂着孤庐檐滴，一边遮蔽炎日暴晒
无人觉察我的尴尬，以为是一种高超游戏

一道影子的雨帘，从我的中心冷冷劈下
使我痛楚而着迷。我构思着两个自己
雨帘的两边嬉戏，叩问。或相互亮出刀剑

但一场雨总有消歇的时候
分裂的我又将如何复位

*宿命

荒诞的宿命
嘲弄着我的谨慎

一个又一个的偶然迎面撞来
而每一个偶然，都充满各种可能
与各类歧路相接

所谓的必然，只是一种珠子穿线
来自身后的影子

珠子在地面乱滚
我时而捡起一粒，穿上我的宿命之线
如摸骰子一般

*一堵墙

一堵墙
当光线扫过某个角度
便粼光一闪

一堵墙。可能高不过三英尺
可能手指轻轻一弹，便窗纸般洞开
然而，我们只是默默对视着
以冰的漠然

一堵墙，只存在于我们漠然的视线
我们回避它，仿佛它的后面
有一处巨大的深渊

风吹着，鸟鸣着，在我们之间
一堵墙，只是一道影子

*惯性

我立定了脚步，却仍在前行
被一种惯性推进

我从我的躯体突出
摩擦着一列火车的嘶鸣

一列火车的惯性，从后面将我推进
我刹不住自己

一种惯性，来自事物的合力
我无法解析，只能趔趄着前行

一列火车的影子
穿过我前行

*夏日之渡

这水中的潜泳多么惬意
水藻缠萦臂间，舞着鱼儿的语言
由浅水的橙黄，至深处的墨绿
层递着沁骨的凉意。我感到身下
一座冰宫之门，蚌贝般张合
将我吮吸。但又在一激冷的瞬间
被一股力量浮起——如一只嬉戏的海豚
腾跃于两个世界之间

其实，潜泳的我只我的影子
真实的我正坐在船舷，时而俯视
光影出没的水下，时而拍击炎夏的桨声
赶向某处垂杨岸边

*暮春

他们纷纷去了园林，花展
而我独自来到旷野

一如日前，它们呈示着简洁的绿
风中恣意摇曳，步入季节深层

浪荡子的油菜花，当铺前
已耗尽自己的金币，赤条条地加入绿的行列

我不由拍了拍口袋，亦想挥霍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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