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归

　　鸡用圆圆小眼
　　警惕着我
　　它们野食了一天
　　嗉子很大，从树苗林钻出来
　　在房屋前面的场地踱着步，鸣叫
　　呼唤着同伴
　　几只已飞上柴垛
　　拢了拢翅膀，又几只在无花果树枝上
　　安顿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正在
　　池塘里燃烧，绿映村的
　　黑暗即将
　　漫上来

　　2019.12.17


　　小放牛

　　半山坡上
　　林间，或溪水边
　　或墓地里

　　人越稀少的地方
　　水草越丰美

　　除了跟牛说话
　　与草木谈心，荒野里
　　一整天几乎见不着
　　一个人影

　　2019.12.8.


　　劈树根

　　一柄大锤
　　二三把小钎子
　　树根院中央摆好
　　老张就甩掉小褂子
　　光着膀子
　　小钎子先敲进树根里
　　然后老张站起来
　　手心里吐两口吐沫
　　抡起了大锤
　　当、当、当
　　不几下树根就成了
　　一堆碎劈柴
　　不像如今
　　树根用做了根雕
　　那时的饭香，烧掉了
　　多少艺术品

　　2019.12.12


　　柴垛

　　杏树枝是微苦的
　　桃树枝上冒出桃胶
　　梨树枝爬有蝉壳，苹果树枝上
　　歇着一只蜻蜓
　　二三只蝴蝶，在随南瓜秧吹打的喇叭花
　　翩翩起舞
　　众兄弟拥抱在一起的
　　柴垛，也酿出了黑木耳的寂静
　　母亲出来，抱一捆马尾松枝进了厨房
　　转身，就淘米去了

　　2019.12.10


　　斗蟋蟀

　　三五个小屁孩
　　一直都趴在墙角
　　撅着屁股，头抵着头
　　用青草须撩拨着
　　罐子里两只蟋蟀
　　斗得难分难解，叫声
　　一只高过一只
　　他忘我的专注，兴奋与激动
　　也噢噢地叫着
　　忘记了午饭
　　忘记了找到并站在他身后的
　　母亲，无比气愤
　　拎起耳朵，就把他
　　提回了家

　　2019.12.15


　　拾柴

　　衣衫单薄
　　肩上，背一小捆柴
　　正弯腰去捡枯枝
　　一只山雀，受到惊吓
　　从草丛飞出来
　　也吓着了她
　　半天了
　　她才抬起头
　　夕辉，从枝叶的缝隙漏下来
　　照在了一朵不知名的
　　小花上

　　2019.12.9


　　二丫

　　槐花一开
　　洋槐树林就热闹了
　　蜜蜂采蜜
　　蝴蝶也采蜜
　　二丫爬上槐树
　　一枝一枝往下扔槐花
　　突然
　　“咔嚓”一声
　　她从树上掉下来了
　　草筐都被她
　　砸瘪了

　　晚上吃过槐花饼
　　村里的孩子又围在一起
　　二丫一连串
　　翻了几十个空心跟头
　　土布裤褂子的二丫
　　腿长、腰细
　　身子柔软
　　没事了

　　2019.11.29.


　　牛房

　　一排土房
　　门前木桩拴着的十几头黄牛
　　在低头吃草
　　偶尔几声牛叫
　　有湿热的牛粪气味
　　有大片野草、野花，和不远处的村庄
　　飘出的炊烟味道

　　大车、小车的干草
　　正在运往牛房的土路上
　　看不见拉车人，他（她）被
　　大草垛、小草垛
　　淹没了

　　2019.11.29.


　　匕首

　　绿映村就这么大

　　她后悔，她是无意说出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小孩当时就抬起了头
　　眼睛斜着向上，狠狠地
　　瞪了她一眼

　　走远了，一个孩子又回头
　　瞪了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背着更小的脏兮兮孩子，走远了
　　不见了

　　仿佛被一道寒光刺穿，她
　　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2019.12.15


　　吊瓜子


　　茅草土屋
　　住着两位老人
　　一到夏天，吊瓜的藤
　　就覆盖了屋顶
　　小时候常从他们家屋后
　　或门前过
　　喝过他家的水
　　吃过他家的红薯饭
　　秋天，吊瓜挂满房前屋后
　　我扒上窗台，嗑了正在晾晒的
　　不少吊瓜种子
　　老奶奶说：吃吊瓜子，牙大
　　爷爷一旁笑
　　那时候，我开始换牙
　　怕新牙长出来很大
　　就不敢再吃了

　　2019.11.27.


　　去山里割牛草


　　梦中被叫醒
　　顶着月亮出门
　　母亲在前
　　他跟后
　　窄窄的土路，草上的露水
　　打湿了裤脚
　　这并不妨碍
　　他随着母亲的脚步声
　　闭上眼，边走
　　边打盹
　　每天如此
　　他练就了一项绝活
　　走路，也可以
　　睡觉做梦
　　抵达目的地

　　2019.12.2.


　　青苹果


　　旭日东升
　　潮湿的土路成了
　　一条泥土搓成的细绳子
　　在原野里，拉着
　　一头牛的叫声

　　二丫起得早
　　已经把牛放牧到了
　　果园的苹果树旁，蹚开了
　　草丛的晨露，她的
　　土布鞋湿透，裤脚湿透
　　一边向我招手，一边心里七上八下
　　多像一棵小苹果树
　　枝丫上挂满了
　　青苹果

　　2019.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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