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高考(六阕)

　　0

　　又是一年夏天匆匆到来
　　握笔的手掌积起厚茧
　　拇指、食指、中指
　　举水手笠帽，横越浩瀚题海泊岸

　　一张书桌六份考卷
　　与千山共逶迤，万川归海
　　回想十年寒窗苦读
　　两天之后，莘莘学子十八长成

　　1

　　又是一天清晨朦胧醒来
　　整夜的梦境断断续续
　　破题，解答，检查
　　始终不清晰：过焦点弦长的算法

　　七弯八拐来到考点
　　望初升的太阳，东方明亮
　　母校在北方或者西方？
　　两天之后，借小花园毕业Party

　　2

　　又是一门科考紧张结束
　　十指交叉伸一下懒腰
　　收笔，转身，出门
　　与时间角逐，谁输谁赢不见分晓

　　怎一个忐忑心情跌宕
　　笑对爸爸妈妈，不说成败
　　“校门口的两人时光
　　分享一下？”知了恰好吼了一声

　　3

　　又是一次扶栏走向考场
　　拎文具的左手些微发烫
　　握紧，放松，拿捏
　　中外对比法，让人历史视野清朗

　　好几场伏案疾书后
　　才发现两排前，向右一座
　　同桌马尾巴发型翘起
　　两天之后，小纸条约一场轮滑

　　4

　　又是一场两个半时冲刺
　　粗略浏览一遍理综试卷
　　物理、化学、生物
　　数三大星系，头上天空令人敬畏

　　词组输入脑际三个名字：
　　牛顿只手绘天，日月向西
　　门捷列夫拓泥创世
　　C．达尔文，引领人们极目远眺

　　5

　　又是一代孩子迈步从容
　　想象远方大学校园中
　　荷塘、书海、教授
　　眉毛架眼镜，透出千百年的智慧

　　购置一部智能手机
　　添加母校老师，通称朋友
　　直拍少年梦里远方
　　学成归来，还在老教室碰碰头

　　冀星霖
　　2020年7月7日


　　重复穿越十字路口的快递小哥——诗写2020帝都高考微作文


　　1 红灯亮起，正好歇歇脚

　　红灯亮起，正好歇歇脚。转向时
　　我不和踩过盲道的人潮一起直行斑马线

　　他们还在交通标志柱子旁张望横向绿灯
　　我已从左转灯的光芒之中优雅飘走
　　身子和电瓶车一起倾斜，风吹眉睫
　　一大拨人被甩在身后，我淡然吹起口哨
　　调子中似乎有滴溜溜撩妹的艳词

　　左转，再左转……出第三个路口
　　走非机动车道，掠过公交车月台
　　我是快捷的小哥，每个客户都是铂金VIP
　　当你颔首签字，我看见你喜悦的发梢
　　在洁净的阳光之中轻轻扬起

　　2 为自己送一个快递

　　为自己送一个快递，趁机锁车充电
　　走步行街，带上邻家的撸串喝下午茶

　　咀嚼巴西烤肉，慢条斯理开启包裹
　　古色古香的牛皮纸下，充气泡泡喷薄欲出
　　撕开真空包装袋，橙色的坚果混搭酸梅汤
　　忘记吧！迷离的爱情况味
　　断然和空中楼盘无关，和远方的巴厘岛无关

　　忍一忍嘴馋，电动车也不容酒驾
　　等读博他乡的同桌假日归来，拎酒瓶对饮
　　你一口，我一口，不管街头有没有月色
　　不管他有没有娇妻掌灯盼归
　　咔嚓咔嚓，兄弟和鸣，连皮嚼碎兰花豆

　　3 好些天没认出口罩下的一个熟人（参赛中……存目隐身）

　　4 重复穿越同一个十字路口

　　重复穿越同一个十字路口，直行而过
　　我来不及回头确定反光镜里的彩虹

　　彩虹大约从西山下的湖面升起
　　雨脚还没远去，阳光已迫不及待透过云翳
　　一块一块降落波涛之中。应该有一片光亮
　　照在我老家的河弯，菜畦中，白菜矮小
　　高挑挑的玉米梢头借风力撩拨彩虹

　　下一个路口同样熟悉，护城河贯穿新区
　　最后三个包裹投递金色水岸电梯房小区
　　冲着夕晖挥舞太阳帽，红色帽沿箍着一环字
　　同样金灿灿的快递公司名称闪闪烁烁
　　我走过夜市地摊，像一个游子返道归来


　　冀星霖
　　2020年7月13日


　　活在水中（端午节组诗）


　　1 生在溪边

　　生在溪边，你的屈坪河与响鼓溪曲折潋滟
　　同我老家的小河一样，每个枯水的年关
　　河床砾石滩上只剩下几泓沙泉淤井
　　好照面正一正衣冠。流连畦堰縻漫之间
　　用木棍临摹篆字，琢磨甲骨文中的隐喻

　　东伏虎，西王寨，南九岭头，北天池
　　你所熟悉的岭上流云，都是水的幻象
　　那些漫天飞舞的云絮如琵琶丝弦响起
　　是你的美神翩跹，玉珠曼妙
　　受薅草锣鼓指引，你笔走惊魂，错落有致

　　生在溪边，读破五车竹简，沿江而行吟
　　通神怪性情。此一生，且听晨钟暮鼓

　　2 顺水而下

　　顺水而下，规避大江的险滩暗礁
　　渔父骊歌中隐约有江湖的风雨潇潇
　　巴山野老是网络戏言中不食烟火的“外星人”
　　一曲美政天下的私授令你举步维艰
　　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仍在移风易俗

　　大江两岸有不同的丛林，林子之间
　　不同种族的神灵像阳光下的树叶闪闪烁烁
　　每家屋子下都有不同的奢望
　　不同长相的人互不苟同。倘若活到今天
　　你的不羁也会令俗世妒恨，被八卦歪曲

　　顺流而下，该当和不同的人把酒言欢
　　然而，你的诗情风雨激荡，终将退守孤境

　　3 美人迟暮

　　美人迟暮，美人纵然有水的性情
　　也会转眼老去，混迹海子湖泊与长湖之间
　　浮波单调，浑然不见她的风情万种
　　壮士暮年，纵然有千里万里的狂想
　　沧桑之后，举妙词佳句，怅望海天茫茫

　　“纫秋兰以为佩”，你兀自成为异类
　　就算举世皆浊，那些不同的神已被亵渎
　　可笑三柱香火中就要神仙成为庸伥的念头
　　其实你已辞蹈千古，自得风骚
　　任凭霜雪凌枝。开春后，桃花依旧

　　历史课本上，我钦羡你的美髯飘逸
　　沧浪之水惊涛骇浪，你却迈步从容

　　4 去国投江

　　去国投江，五月初五日，“筑室兮水中”
　　那是你的家，而不是邓氏夫人共同的皈依
　　荷叶之下，和苍穹一样碧蓝的水流
　　难以承载你的子嗣，何况婵媛的女嬃
　　在水中，她肉体凡胎，难有游鱼的自在

　　我却迷信你的神示，填补佚失的传说
　　你会接受粽米召唤，从汨罗江游经洞庭湖
　　穿越千里烟波，魂归故里。顺你的溪流
　　我佩戴五色丝线手镯，采艾蒿，摘楝叶
　　朝圣的步履跌宕，暗自应和龙舟竞渡的吆喝

　　在我信仰的水中，你的浪花激越、连绵
　　或是羽化升腾，翻越秭归山岭，云蒸霞蔚


　　冀星霖
　　2020年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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