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兴诗五首

　　文/黄长兴


　　1.方位

　　城东，我开了一家快递
　　城西，我租了一套住房
　　城南，是我上班的医院
　　城北，是我媳妇上班的学校
　　我没有方向感，也不关心方位词
　　我所做的，仅仅是想和这座城市
　　扯上一小点关系

　　其实，我仅仅是一片叶子
　　风吹着来，也吹着去


　　2.老何

　　其实不老,虚岁四十
　　没进过学堂,但踏实勤奋

　　十八岁时,娶傻妻一个
　　育女子两枚
　　长女十八岁出嫁
　　次女十五岁出嫁

　　同年三月，其妻死于肝癌
　　同年八月，其母死于路上

　　如今一头白发
　　守着两座新坟


　　3.村庄

　　我们坐着绿色的铁皮火车
　　离开后，故乡的另一些人也相继离开
　　或是在白天，或是在夜晚
　　或是在春天，也可能是冬季
　　先是周家的大公公
　　他离开的时候离一百岁还差两天
　　然后是隔房家的二老爷
　　董家的二表叔，曾家的三姑姑
　　最近一个离开的，是我的疯子大伯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
　　上山那天，他的儿子才从彝良
　　领回一个离婚的女人

　　现在的村庄，所剩无几
　　一口老井
　　装着半轮
　　苍白无力的明月


　　4.安静

　　死亡是一种生命的结束
　　也是另一种生命的开始

　　就像疯子，在昨日
　　终于结束了六十年的黑白颠倒
　　痴言梦语和乱迹江湖
　　如今他终于安静地躺在
　　老家背后的桉树下
　　和两只沉默不言的乌鸦
　　终日为邻


　　5.较量

　　父亲这一生
　　总是在反复的较量
　　先是同自己的母体较量
　　然后是同整个陌生的世界较量
　　包括同黑夜较量，同寂静较量
　　包括同狂风暴雨较量，同炎炎烈日较量
　　包括同饥饿和寒冷较量

　　和他较量的最长的一个人是我母亲
　　也可能是他自己
　　和他较量最长的四个人是我们兄妹
　　和他较量的最长的事物
　　是故乡那山羊都站不稳的陡山上
　　粘着的两块摇摇欲坠的土地
　　和他较量得最长久的状况
　　是劳累，或者是贫穷

　　然后他开始同日渐衰老的身体较量
　　同整个整个的夜晚较量
　　同越来越重的咳嗽较量
　　……
　　与此同时
　　我发现他曾经较量过的这些事物
　　我都一一杠上了

　　作者简介

　　黄长兴，云南昭通人，201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诗歌散见于《诗潮》《星星》《边疆文学》《上海诗人》《作家天地》《佛山文艺》《昭通文学》等刊物，出版诗集《左手抱着村庄》，系昭通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某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