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


《秋风凉》


草尖上的白，使秋天变得具体
落叶以最快的速度腐烂
月光越来越清晰。夜半的时候
也会一点点凝固
我不敢看窗外的风，它掠过的地方
有尘埃，也有惊慌。越来越冷的风
带着清霜的光芒
为深秋解开羁绊，又系紧羁绊
比起墙头上灰突突的藤类
我更爱它们冷艳的身影
易碎、隐忍。仿佛
对所有的贴近都不再关心
我能听见它们粗犷的声音
那笨拙的气息，以及气息之外的
呈现、起伏。渐渐碰触大地另一种贴近



《夜里的树》


树梢举着自己
因呼吸急促而白雾茫茫
在夜里，斧头砍在树干的回声很大
意味着，刃口的冲击确实有
微妙的连续性
枝桠折断的时候，斧头的
劈啵微微迟缓
斧头砍到哪里，哪里就现出
破败之势。砍树的人与永不疲倦的
斧头。各自属于自己
还有偶尔遭遇的
嘈杂又任其冬夜的低沉
意味着，回声埋进一个人的体内
那无法探知的树液
一滴滴渗下去
“哦，体内的夜——”



《皮肤》


汲取从石头谦逊外表
升起的水泡，到常年不散的云雾
湖像谁也摸不透的
一块皮肤


被人用竹竿敲击的湖面
发出咚咚的鸣响
旋转、聚拢手里那只黑褐色的竹竿


它一定是活了
它要接受湖里的阳光和空气


此刻，石头和云雾在湖面上跳跃
敲击湖面的人显得
比蓄谋已久的期待更兴奋


此刻的敲击者
敲击着“柔软但始终紧闭的湖面
那难熬的孤独”



2018-11-24